中国人渴望皇帝吗?
记得之前看过一篇文章,讲的是美国大选的时候,有选民给特朗普写信说:“亲爱的总统先生,我是你的粉丝,真的,我非常崇拜你!但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——为什么你不去竞选总统呢” 这种心态其实是一种普遍的中国心理:我虽然没得到,但是你拥有;虽然你不能为我做些什么,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为我做些什么…… 我想在中国,大概除了那些亲身经历过贫穷、饥饿和苦日子的人以外,大多数人都是憧憬着“皇权”的,这包括一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,他们可能比很多人更“文明”和“开化”,但是依旧对“皇权”充满憧憬,希望出现一个明君,来改变目前中国的一切弊政。
这些人的心理其实是相当复杂的:既向往光明,又恐惧黑暗;既相信未来,又不甘平庸;既憧憬美好,又害怕伤害……所以,他们在网上宣泄情绪的时候,一边痛骂着政府,一边又忍不住为政府辩护;他们会在西方社会批评自己的国家,然后在知乎这样的平台上赞美自己的国家。他们是“矛盾”的,也是“统一”的。 这种矛盾和统一,就像是中国古典哲学一样,讲究阴阳平衡,阴阳互生。
于是我们会看到,在知乎这样所谓的“精英社区”里,总是会有一些反智、反科学的言论受到广泛的关注和支持,尽管它们看起来如此荒诞和不靠谱(比如新冠期间各种反口罩、反疫苗和“与病毒共存”的言论)。 这是因为,在知乎上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人,其受教育程度较高,因此更容易产生一种“优越感”,而一旦产生了这种“优越感”,就自然不愿意遵守规则了(毕竟“我这么聪明,怎么可能会得瘟疫”“我那么热爱科学,难道还会被伪科学迷惑吗”)。
于是我们就看到了,在很多热点事件的讨论中,都总会出现一些反转事件,而每一次反转的出现,都能吸引大批网民关注。无论这些事件本身多么无聊和乏味,网民们都像苍蝇嗅到了一瓶好香水那样,纷纷扑上去津津有味地讨论起来。
如果把人类按种族、宗教、文化、历史划分为几大群组的话,我们会发现中国人属于崇拜皇权的国家集团和文化集团之中。在这一群组中,还有欧洲国家、波斯国家,两河流域、印度次大陆上的国家,还有泰国、越南这类信奉“国王是神”的政权的国家。在16世纪末至17世纪初的时候,当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宣称“朕即国家”的时候,大明王朝的人民也在做着同样的思维活动。
但是,如果我们把世界的版图从另一方面划分的话,还会发现,世界上还有很多没有皇帝的国家与地区。人类从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转型以后,世界上最早出现的国家都集中在中东地区,从两河流域的苏美尔城邦——乌尔到古巴比伦,从亚洲西部的犹太——以色列王国到非洲北部的埃及,从东地中海的希腊到印度河流域的孔雀王朝,再到中南半岛上的柬埔寨吴哥王国,这些国家都建立了皇权专制制度。而与此同时,在欧洲大陆上,从意大利半岛到伊比利亚半岛,从大西洋沿岸到北海沿岸、波罗的海沿岸,以北欧大陆为基地的条顿部族始终处于“民不敬王”的无皇权状态。如果拿欧洲地图与亚洲的地图比照的话,欧洲始终是世界“无皇帝”的净土。13世纪初,在中东地区,西亚的塞尔柱帝国、巴勒斯坦十字军的阿克帝国、埃及与叙利亚的阿尤布苏丹国都相继被蒙古大军攻灭,整个中东世界出现皇权真空,而就在这时候,欧洲大陆的法兰西王国、英国、德意志、意大利半岛诸国、伊比利亚半岛诸国,还有波兰、匈牙利等国竟然没有一个国家的贵族觊觎皇帝尊号。
无独有偶,在美洲和大洋洲,更是一派“无王”的原始社会景象。在西印度群岛中的科萨岛,当岛民发现哥伦布竟然要给岛上国王颁发“国王金冠”,而这个岛上的国王不过是像大家长一样的首领时,岛上居民大都哗然。而太平洋中,当欧洲船队在16世纪末横渡大洋抵达大洋洲的南太平洋热带群岛的时候,所看到的也是人类社会最原始的状态,这里不存在一个人人称颂的领袖,更不用说什么至尊至贵的皇帝了。
这说明,在人类的大家庭中,有皇权制的国家与地区只是社会中的一部分,存在着一个更大的人类群体与无皇权的国家与地区比邻相处。中国人崇拜皇权,首先是受人类进化的规律所限制,因为人类进入阶级社会后,“君权”、“王权”、“皇权”、“皇帝”首先是东方文明的结晶,后来才传到西方。亚洲的中国和朝鲜,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东方文明对帝王的崇拜,而西方则经历了漫长的历史与实践,才逐渐在19世纪末接受了“皇帝”概念。亚洲的日本和东南亚的越南、泰国,是从外来文化即中国的文化渗透中逐渐接受帝王与皇帝概念,从而发展本国皇权制度的。而大洋洲、澳洲和美洲则一开始就没有帝王和皇帝概念。可见,人对皇帝的崇拜与人对上帝的崇拜一样,都是文化积淀的结果。